【骁离/执离】风月无主

接第二季剧情

毓骁踩着枯枝行走在崎岖山路。

心中有些欢喜,即使深秋的夜已经寒凉,他却恍若不觉。

他的阿离终于决定要跟他同回南宿了。

执明,多谢。

 

慕容离坐在灯下,朱笔划过纸张,唯有沙沙声作响。

方夜安静的站在一旁,适时的研墨添香。

慕容离终于将笔放下,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捧起热茶,心满意足的眯起了眼。

方夜看着难得孩子气的主子,也许,放弃瑶光,跟南宿王回南宿是最正确的选择。

只是,今日毓骁对主子爱意正浓,那十多年后呢?没了瑶光做后盾,南宿王会继续对主子好吗?心中的忧虑丝毫没有停歇。

“方夜,把窗户推开。”

方夜收回思绪,一如往常的乖巧。

“是。”

寒夜的风夹带着一丝冷香吹入殿内,烛火微摇,慕容离盯着天边残月发起了呆。

 

几个月前。

天权兵临城下,他不顾方夜的阻拦执意出城,甚至没有盔甲。他想挽回这已经破碎的关系,哪怕从今往后两人至死不见。

隔着雨幕,执明的脸模糊到看不清楚。

两个人就静静的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大雨已经让他有些喘不上气,执明才策马自兵中而来。

“阿离……”执明下意识的唤着,忽然苦笑一声,道:“慕容国主,你这是何苦?回去吧。本王给你三天时间,如何?”

慕容离抬起头,耳中嗡鸣,他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是本能的握紧了手中的古泠箫来汲取些许温暖,这是他唯一拥有的过去了。

“王上,你还记得那年初见吗?”

执明露出怀念的微笑,放缓了声音:“本王记得,本王还记得阿离入宫那日,与太傅对弈的模样。”

“王上,我曾说过阿离不再是阿离,在你心里,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执明勒着缰绳的手青筋渐渐突起,许久的沉默在两个人中间拉开一道跨不过去的深渊,他甚至无法直视他的眼:“阿离自然是阿离,但是慕容国主却不是阿离。”

“那王上真觉得子煜之死是我的错?”

龙吟声骤起,冰冷的长剑划破雨幕刺进他的胸口,血顺着慕容离的指缝漏出,本就瘦削的身子更加摇摇欲坠。

“执明。”慕容离第一次称呼他的名字,他在笑,没有讥讽和敷衍,只是单纯的笑,“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我曾经也是一个活人啊。”

“执明,瑶光精兵不足以与天权抗衡,我也无意以卵击石,只求你善待瑶光百姓,阿离虽死无憾已。”

执明愣住了,那是远比他看见子煜尸体时更加痛苦的情感,深深的扎进心脏,无法呼吸。

剑被抽了出来,慕容离向前倒去,执明顺势将人搂进怀里,嘴唇轻颤:“阿离,你别吓我。”

慕容离勉强笑着,他说:“王上怎么能自称我呢?”

“阿离,你别说话,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的手穿过慕容离的膝弯,就像曾经那样,匆匆的向瑶光王城而去,骆珉欲让人进攻,却被莫澜打断了话语。

“骆珉,这三军王上可没交给你。”

沉迷玩乐的莫郡侯早已变了一个人,他看他的目光宛如在看一个死人。

他微微上前半步,低声道:“我不过离开了数年,你就哄得王上与阿离离了心,仲堃仪是不是以为本郡侯真的只是个吃干饭的?”

骆珉看着莫澜,有些心惊,他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快意。

瑶光城门被打开,方夜立在城门口拦住了天权王。

“天权王,您如今不适合进入我们瑶光。”恭恭敬敬却堵的他无话可说。

“本王今日偏要进。”

方夜笑了,执明从他的脸上看见了慕容离的影子。

“王上若想进我当然是拦不住的,只是我不敢像主子一样保证您能活着出来。”方夜从他怀里接过慕容离,下令关闭了城门。

看着手持长矛警惕看着他的瑶光兵士,盯着怀里失去的温暖,执明无言的弯了弯唇角。

阿离,我怎么会不知道子煜的死和你无关呢?我只是需要去恨一个人,我只能恨你。

 

执明没有下令攻城,退兵二十里在青木原驻扎。

莫澜冷笑了一声转身便去安排,执明没有怪罪他,自从他和阿离离心之后,莫澜对他也不再如同往昔。虽然毕恭毕敬,却只是单纯的服从,曾经的伴读交情也随着阿离的血划上了句号。

星铭早已被冲刷干净,可是那刺进血肉的声音依旧在耳边不断回响。

他的右手在抖,抖得连剑都握不住,空荡荡的营帐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哀嚎。

他后悔了,可他明白,他已经彻底地失去阿离了。

 

毓骁带着南宿铁骑在雨停的时候终于赶到。

看着安静的王城,他长出一口气,还好没有来晚。

他虽退出中垣但是势力仍在,那本就是他为了探听阿离消息留下的人马。

他却没有想到,瑶光天权这么快便起了嫌隙。

他摇了摇头,阿离哪都好,就是心慈手软了些,若是狠决一点,天权根本不足为惧。

命令兵将驻扎在城外,他独自一人入了城,方夜的眼下乌青一片。

“王上,国主受了伤,还未醒。”

方夜引着他前往慕容离的寝殿,几株未开的海棠伫立在庭院中央。

殿中都是苦涩的药香,隔着层层帘幕,慕容离苍白的脸刺痛了他。

他安静的坐在床边握住那双冰冷的手。

“阿离睡了几日了?”

“已经三日了。”

“他是不想醒过来吗?”

“大概是吧。”

他的主子才刚刚二十六岁,从亡国到今日,九年的呕心沥血早已侵蚀他的身体。如今,不过是与曾真心相待之人渐行渐远的苦闷。

毓骁摩挲着他的手,给他更换了帕子,柔声道:“阿离,是本王。”

“阿离,你若是不想跟本王回南宿,那本王就替你守瑶光。”

“若是你想跟本王离开,本王会守你一世的平安喜乐。”

“阿离,本王错过一次你,已经不想错过第二次了,利用也好,算计也罢,我都认了。你快醒过来,继续利用本王啊,你不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吗?”

慕容离的手指微微颤动,毓骁和方夜惊喜的盯着他的脸,然而他们还是失望了。

慕容离依旧在沉睡。

毓骁幽幽一声长叹,沉默不语。

方夜端着药低声道:“主子该喝药了。”

毓骁将慕容离扶起靠在他的怀里,接过药轻轻搅弄,微微轻抿眉眼皱在一起,真苦。

药被喂进慕容离的口,两人累的一身汗,却也只将将喂进去小半碗。

毓骁刮了刮他的脸,低笑道:“小坏蛋。”

他想,他的阿离肯定是瑶光最让人头痛的小王子。可是,那个骄傲尊贵的人早已经死去。

 

慕容离终于醒了,在一个雨夜伴着轰轰雷鸣。

毓骁和方夜惊喜的围着他,慕容离只是用力的笑了笑。

“方夜,我快饿死了。”

“是是是。”方夜懊恼的拍了拍头,如同一阵风跑出寝殿,毓骁将软枕放在他身后,心心念念许久的人就在眼前,他却忽然有些羞涩。

“王上,多谢。”慕容离的声音很虚弱,但是隐隐带了几分笑意,毓骁抬起头,托住了他的脸。

“阿离,本王在。”

粥还冒着热气,毓骁支起小桌,方夜给他布着菜。

慕容离捏着勺子的手却在抖,拿到半空还是再一次掉进了粥里。

毓骁给他擦着迸溅到脸上的米粒,不动声色的按住他的手,“阿离,你刚醒,还没有力气呢。”

慕容离向后靠去,有些心不在焉,忽然道:“王上,如果我跟你回南宿,你愿不愿意收留呢?”

“当然。”

“方夜,你去见执明,告诉他瑶光归他,只是我需要两个月的时间。”

“是。”

“阿离,真的决定了?”毓骁担心的看着他,他总觉得,这不是阿离的作风。

慕容离轻捻手指,低声道:“瑶光复国本就非我心中所愿,如今我已经实现了我对阿煦的承诺,可我好累,我不想再将我的一辈子困在这个已经失去的国度。”

“瑶光已经不再是慕容的瑶光了,我得到的只是一个残破的躯壳。”

毓骁低垂的眼中有些许笑意,他将点心小心翼翼的送进他的口。

“阿离,本王一直都在等你回家。”

“王上,给我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后的今天,你来浮玉山的望江亭,我等你。”

“好。”

“我是要带着方夜和萧然的。”

“阿离想带谁就带谁。”

 

天权大帐中。

方夜抱着长剑微笑。

执明坐在椅上却无欢喜之意。

莫澜看着他嘴角轻弯,笑容恰到好处。

骆珉则暗暗盘算着怎么给先生回信。

一时沉默无言,执明下定决心站起身,“本王要见阿离。”

方夜微笑道:“王上,我家国主说了,还是不要见了。两个月后,瑶光城门定然为天权大开。”

执明颓然坐在椅上,“他已经不肯见本王了吗?”

“国主说,情义已去,再见也是徒添伤感,不如不见。”

执明抓起早已冷掉的茶,一口饮下,冰冷的仿佛刀刃划过肺腑,痛的他说不出话来,就连方夜什么时候走的他也不知。

从初见到离心,往昔有多甜此刻就有多苦。

他想,他爱惨了阿离。

向煦台上,阿离落寞的笑容早已映入心底,他那低语如同毒药。

“原来在王上心里,阿离竟是这样的人。”他想大吼,不是的,你不是的,你还是我的阿离,可他还是亲手推开了他。

如此,不见也好。

 

慕容离凝视着熟悉的房间,低低叹了一口气,站起身,道:“方夜,和我出去走走吧,我们再也回不来了。”

方夜有些伤感,这里是主子长大的地方,如今却又要再次离开,所幸这一次不是颠沛流离。

月色给世间笼罩上一层薄纱,所有的污秽被暂时掩埋。

月光下的湖水被风吹起层层涟漪,连那鱼儿都已经陷入沉睡。如今荷花早已颓败,只余那残荷让人在雨夜徘徊。假山层层叠叠,仿佛是虎狼蹲踞,随时等待着将夜行人吃拆入腹。

宫里早已没了灯光,宫人也早已被遣散,只留下了少许将带往南宿的侍从,安静的可怕。

慕容离坐在水榭,怀念的轻抚石桌上的棋盘,低垂的眸眼也少了锋利多了平和。

“阿煦,我真的很想你。”

这里的一草一木,皆有阿煦的影子。过往的温柔时光早已经模糊在岁月,可是他的笑容经年未曾褪却。

“阿煦,你是不觉得我很没用,可是我真的很累,天璇已经亡了,我也想任性一次。”慕容离趴在石桌上,方夜从未见过他这脆弱的模样,“阿煦,原谅我,好不好?”

空中传来枭啼,慕容离也直起了身,眼角的泪痕还未曾干涸。

两人沿着长廊来到幽静深宫的深处,慕容离命他在外候着,独自一人跨进了漆黑的祠堂。

膝盖重重落地,额头已经淤青。

“不孝子慕容黎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不孝子将不入祖坟,不享祭奉,只求做个孤魂野鬼,赎我今生之罪。”

“父王,阿黎在此拜别。”

压抑的哭声从祠堂里传来,方夜背对着门握紧了手中长剑,这是主子第一次没有顾忌的痛哭,主子,离开中垣你真的会开心吗?

 

远处传来鸡鸣,慕容离也终于走出了祠堂。他回头看去,幽深的牌位在冷冷的注视着他。

低下头,苦笑一声,带着方夜匆匆离开。

今晚,他就要彻底消失在瑶光了。

 

望江亭上,慕容离提着宫灯独自而来,方夜萧然被他留在了山下。

厚厚的狐裘将他包裹,坐在山巅,寒风依旧刀割着他的脸。

可他的心却从未如此轻快,背了近十年的束缚终于脱离。

马蹄声缓缓传来,毓骁看着亭子里他的剪影,拍了怕身上尘土,轻步上前。

“阿离。”

慕容离回过头,宫灯点亮了这方寸之地。

“王上,你来了。”

毓骁环住他的腰,将人紧紧拥进怀里,微微侧首亲了亲他的长发,含笑道:“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王上……”

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温热的水珠滴在毓骁的领口,他触手摸到阿离背上巨大的突兀。捏着他的肩膀,他愣住了。

羽箭几乎贯穿了慕容离的前胸后背,血色在夜色里氤氲,刺目的眼中再无其它颜色。

慕容离的唇角涌着血,他看着毓骁,目光有些空茫。

他倒在他的怀里,甚至连最后的话语都没有留下。

毓骁抱着渐渐冰冷的人,安静的坐了一夜。

 

直到黎明,他才抱着他一步步走下了浮玉山,一夜之间,苍老了近乎十岁。

满心欢喜等待着主子的方夜和萧然愣在原地。

毓骁抱着已经僵硬的人,面无表情。

“回瑶光。”

 

执明站在水榭漫不经心的投喂着湖中锦鲤,秋雨来的猝不及防。

莫澜将斗篷给他披在肩上,笑容淡淡:“王上,保重身体。”

执明看着湖面的涟漪,忽然想起那年的向煦台,自己要给阿离捞碟子的痴态。

“我管他是一人还是一国啊,为了你,负尽天下人又如何?”言犹在耳,却已物是人非,执明忽然觉得眼前有些模糊。没想到,到头来,他未负天下人却独独负了阿离。

“莫澜,你说,本王是不是错了?”

莫澜哂笑道:“王上让阿离离开就已经错了,一步错,步步错。”

莫澜的话并不恭敬,嘲讽之意几乎挂在脸上,执明却无法对他发火。

他想,只有莫澜的爱是纯粹的,不夹杂任何的欲望,只有他当得起赤子之心这四个字。

侍卫气喘吁吁的跪在地上:“王上,不好了。南宿王带着,带着……”

执明回过头,皱了皱眉:“带着什么?”

侍卫咽了咽口水,道:“带着兰台令,不,是慕容国主的尸体。”

“什么?”莫澜拎起他的衣领,怒道:“你胡说!”

“真的,还有方护卫和萧将军。”

一声闷响,执明不顾一切的跳进湖里,莫澜有些惊讶:“王上?”

好一会儿执明才冒出头,脸色青白,手里握着一个玛瑙碟子,对着莫澜喊道:“你看,本王把阿离最喜欢的碟子捞起来了。”

莫澜红了眼眶,他逾矩的拉着执明的衣袖,哽咽道:“王上,阿离死了,回不来了。”

执明拂落他的手,微笑道:“莫澜,你说什么胡话呢?阿离只是不要本王了。”

毓骁抱着慕容离从烟雨中走来,发丝贴在他的脸上,慕容离安静的卧在他的怀里,羽箭并未拔出,犹在颤动。

他看着他,目光平静。

“执明,即使你不想阿离和我走,为何要杀了他?”

执明愣在原地,一切的自欺欺人此刻变成笑话一场,碟子从他手里脱落,喃喃道:“莫澜,本王还是弄碎了阿离最喜欢的东西。”

毓骁大笑起来,抱着慕容离缓缓向他逼近:“你不止弄碎了他最喜欢的东西,你还弄碎了他。”

“本王没有!”执明被逼到角落,他怔怔的看着毓骁怀里那张熟悉的脸,怒道:“本王绝没有杀害阿离。”

“不是你是谁?难道是本王?”

两人脸色突然变得难看,齐声道:“骆珉,仲堃仪。”

 

冬日里无星无月的夜,深山的角落,一场大火持续了三天三夜。

 

慕容离曾言不入宗庙,不享祭祀,毓骁和执明便将他的骨灰洒向了浮玉山的山水。
 

趁着漫天大雪,南宿王带着方夜萧然离开了中垣。

执明站在城墙上,雪花在他肩头融化。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忽然想起来那年自己离开时,阿离是不是也站在此处目送着他?

握紧星铭剑,冷意融进骨髓,这种冷,将会永远陪伴着他。

阿离,来生我还想再遇见你,不敢奢求你的真心,只想守护你最真的笑容。

 

南宿的冬天很冷,毓骁披着厚厚的大氅站在慕容府门前,轻抚手中的古泠箫,笑容清浅。

“阿离,我们到家了。”

慕容府的梅花开的正好,冷香幽幽入鼻。

推开门,暖意扑面而来,坐在桌边,倒了杯酒,忽然抬眸笑道:“阿离,本王敬你一杯。”

酒洒在他的手上,他一直高举着酒杯,眼泪顺着脸颊打湿了膝盖。

他怎么忘了呢?他的阿离再也回不来了。

 

盛开的羽琼花海里,年轻的王子回眸浅笑。

“王上……”

 

 

2018-07-19  /  258热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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