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主骁离,副蹇齐
边关,古道,黄沙,小城。
驼铃声与马蹄声交错回荡,炊烟伴着霞光给这单调的画卷添了几抹亮色。
尤其傍晚时分更是热闹,茶馆中来往的商人大笑着讲述旅途中的奇闻异事博得阵阵喝彩,。
毓骁着着不起眼的赭色衣衫和艮墨池争抢着一碟花生米听得津津有味。
一阵清脆的驼铃声传来,大约半柱香后,两个年轻的白衣男子踏了进来。
左边的男子看起来二十一二左右,高挑身材,一头发辫梳理的极为整齐,眉目之中带着三分浅笑:“店家,来二两烧刀子,再来一盘红烧肘子,清蒸鱼和酱猪手。”
他身旁的男子剑眉星目,微挑的眼角有些冷厉,可是当他看向身边的男子时总是格外温柔,仿佛全世界只有他一人。
“得嘞,您二位稍坐。”小二殷勤的招呼道。
蹇宾仔细的将桌椅上的黄沙擦拭干净,倒了一杯清茶递给齐之侃:“先润润嗓子。”
毓骁盯着两人一尘不染的衣衫,来回打量了几下噗嗤一声轻笑,悄悄的跟艮墨池讲:“这两个人一定是一对儿。”
艮墨池低下头掩去惊讶:“啊?你怎么看出来的?”
毓骁有些得意,道:“你家少爷我好歹也是万花丛中过的人,这种事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艮墨池冷哼了一声,毫不留情的拆穿道:“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大半夜的去爬天枢宫孟章的床,我们至于被人追着跑吗?”
毓骁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手敲了敲他的头。
“谁知道他那么记仇啊,我明明什么也没干。”
“对,你也就是三更半夜的翻进人家房里而已。”
毓骁拿起一把花生米恨恨地塞到他嘴里:“怎么感觉我很猥琐?赶紧吃你的,吃还堵不上你的嘴,我的底都快被你掀没了,你家少爷我也是要脸的人。”
艮墨池翻着白眼,严重怀疑他想趁机噎死自己以掩饰自己丢人的历史。
蹇宾齐之侃都是习武之人,二人虽然声音并不大却也瞒不过他们的耳目,听着已经落幕的争吵两人相视一笑。
在这吵闹声里,谁也没有注意到角落里一直安静的坐着一个红衣人,带着斗笠看不清样貌,他坐在那已经一整天了,只要了一壶茶。
他似乎,在等什么人。
毓骁的目光不知从何时起落在他的手指上,修长又骨节分明,这粗糙的茶器生生被握出青花瓷的韵味。
这时两个拎着斧子的大汉闯了进来,人们早已习惯边城的荒蛮故而都恍若不见,大汉却也没理会他们,径直奔着角落而去。
“把东西交出来。”
斧子落在桌上,木屑四处飞扬。
那人却依旧坐在那,持杯的手依旧优雅。
“凭什么?”
“凭东西是我的。”
“你的?”红衣人淡淡道,“那你也得有命拿。”
即使隔着斗笠看不清他的面目,大汉却心生恐惧,他好像看见了他的眼睛,那是一双属于死亡的眼。
茶馆中的人早已经一哄而散,只剩下他们七人。
毓骁不顾仪态拉着艮墨池坐到了角落里,紧挨着齐之侃。
蹇宾挑了挑眉,却也未出言阻止,他欣赏有胆色的人。
“黑风寨的东西可不是你能觊觎的,你乖乖交出来,我留你个全尸。”
红衣人手腕一翻,一道白光闪过,他的声音很轻,很冷。
“哦?”
不过一个眨眼,茶馆少了两个活人,多了两具尸体。
红衣人终于站起了身,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两张凝固着恐惧的脸轻声道:“不自量力。”
毓骁只觉得鼻子一热,竟是流了鼻血,连忙用袖子挡住,哀叹,佳人面前失仪真是罪该万死。
艮墨池同样捂住了脸,啊,他不认识眼前这个没出息的玩意儿!
慕容离看了他们两眼便转身上马离开。夕阳西下,红衣白马,他的背影似乎被镀上了一层金光。毓骁敲了敲艮墨池的脑袋,糟了,忘了问佳人的名字了,该死该死。
看着他懊恼的模样,齐之侃不禁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很暖,仿佛一池春水。
“兄台是在遗憾什么吗?”
毓骁垂头丧气道:“如此佳人,不知名姓,难道不该遗憾吗?”
齐之侃大笑起来,他很久没有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人了。饶是蹇宾面上也带了三分笑意,艮墨池揉着头恨不得再次把脸捂起来,太丢人了!
“那人蒙着脸又杀人不眨眼,你怎知是佳人?”
“沈腰潘鬓怎不是佳人?不但是佳人更是妙人,这两个人看样子便是大漠的匪徒,杀了他们也不过是为民除害。”
蹇宾突然问道:“那难道不能交给官府?私自决定他们的死活难道没有错吗?”
毓骁起身拍着桌子道:“何错之有?这里山高皇帝远,官匪勾结,即使交了官府又有何用,他们的命是命,那些被他们杀死的人的命便不是命吗?杀了他们的人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蹇宾笑了一声,起身倒了四碗酒。
“我叫蹇宾,他叫齐之侃,不知兄台贵姓?”
毓骁甩着通红的手掌咬牙切齿道:“免贵姓毓,单字一个‘骁’,这是我的好兄弟艮墨池。”方才的帅气不复存在。
“我们要去塞外,不知二位要去哪里?如果顺路我们倒可同行。”
“正好,我们也要去塞外,那咱们一起,一起。”看着笑的没心没肺的毓骁,艮墨池不禁有些牙疼,望着已经陷入黑暗的街道长叹一口气,他当初是多想不开才要和毓骁一起出门……
现在他只想一巴掌拍死他,是以插话道:“塞外荒凉,不知二位去那里做什么?”
齐之侃轻抚挂在身边的长剑,有些惆怅。
“找人。”
毓骁不禁来了兴致。
“亲人?朋友?”
“找我的弟弟。”
蹇宾忽然握住他的手。
“他一定还活着。”
毓骁看了看他的脸色识相的闭上了嘴。
深夜,繁星高高挂在深蓝幕布上。
艮墨池拍醒了睡得正香的毓骁:“我们回去好不好?”
“不好。”毓骁一脚将他踹到地下毫不留情地回绝道,“既然来了自然要去看看,何况能劳动天玑宫宫主和左使亲自出马的事情岂非更加有趣?”
艮墨池揉着肚子觉得牙似乎更疼了。
另一边,两人同样未睡,背靠着背说话。
“你为何邀请两个素不相识的人一起?”
“他二人能在天枢宫的追杀之下安然无恙,定然不是一般人,而且他们不像无名之辈,我倒是好奇他们究竟是谁?”
“你不怕引狼入室?”
“是狼是鳖还未可知。”
第二日天气晴朗,四人备好了足够的水粮骑着骆驼向塞外进发。
几人并不着急赶路,驼铃慢悠悠的回想在空寂的大漠里,颇有一番游山玩水的意思。
傍晚时分,几人预计在前面那座沙丘处歇下,却不想见到了熟人。
数十个黑衣人团团围住了他们昨日见过的那人。
齐之侃和蹇宾对视一眼,手虽然搭在了剑上却没有动作。
他们似乎很是着急,着急到无暇他顾。带头的只是死死盯着那抹红,冷喝道:“把东西交出来,留你全尸。”
毓骁不禁吐槽道:“他们和昨天的是一拨的吧,说的话都一样,无聊,也没点新意。”
黑衣人冷冷的瞥了他们一眼。
“少多管闲事。”
杀机在弥漫,红衣人忽然淡淡道:“你们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上,我建议你们一起。”
黑衣人涨红了脸,恼羞成怒:“杀了他。”
两个黑衣人直奔他胸口而去,两个封住他的后路,一人袭马一人欲从上方夺他性命,竟是将所有退路都封死了。
毓骁不禁黑了脸:“真不要脸,唉,如果你死了,我一定会把你埋葬的。”
齐之侃奇道:“你难道不是应该救他吗?”
毓骁摇了摇头。
“无能为力何必以卵击石,为了陌生人牺牲自己才是最傻的。”
闻言蹇宾微微垂眸。
在这种攻击下,红衣人身形极快,竟然全身而退,齐之侃不禁正了脸色仔细观战。不知何时起他手里多了一柄匕首,寒光猎猎隐隐闪着淡蓝色的光泽,竟是淬了毒的。
他的刀很短,很快。
看着一地尸体他缓缓策马到惟一一个还活着不断颤抖的人面前,那人跪在地下不断磕着头:“我,我财迷了心窍带着他们来找大侠,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五岁的稚童,大侠饶命,饶命。”
“大侠?我才不是什么大侠。”
手腕翻飞间长鞭噼里啪啦作响,那人不断的翻滚哀嚎。
毓骁只是痴痴的看着他,同样的夕阳西下,满地的尸体,血色染红黄沙,他却有如漫步一般漫不经心,就连挥舞鞭子的样子也好看极了。
他收回鞭子:“你走吧。”
看着不住道谢连滚带爬的人他不屑的冷哼一声,正欲策马离开,一个年轻人却突然拽住了缰绳,正是毓骁。
他的眼睛宛如火一般:“你真厉害,你叫什么名字?”
斗笠下的人皱了皱眉。
“滚开。”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就滚开。”毓骁理所当然的说道。
艮墨池再次捂上了眼睛,祈祷他福大命大,齐之侃说道:“他胆子真大。”
艮墨池无精打采道:“他只是得了一种不治之症而已。”
“什么病症?我看他活蹦乱跳的不像有病的啊?”蹇宾揉了揉齐之侃的头发,他家小齐太单纯了。
艮墨池挣扎了片刻便毫不犹豫的将毓骁卖了。
“花痴,无药可救的那种花痴。”
齐之侃怕此刻笑出声惹怒红衣人,故而将头埋进了蹇宾怀里,蹇宾微笑着拍着他的后背。
毓骁的目光太过露骨,他毫不犹豫的甩了一鞭,那张干净的脸上渗出血痕。
“你再用这种目光看我我就挖了你的招子。”他的声音冷厉,隐隐带着杀意。
毓骁仍然坚持着不肯放手。
“告诉我你的名字?”
红衣人有些不耐,长鞭挥在他的肩膀上将人打的坐到了地上,策马离开。
他站起身大喊道:“你记住了,我叫毓骁。”
摸了摸伤口,舔了舔干裂的唇,心里第一次生出征服一个人的欲望。
再见面时,我一定会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大漠深处。
一座融于山崖的宫殿早已布满明灯,淡淡的香气将这里笼罩。
一只苍鹰盘旋着落在一人的手臂上,他面无表情的将信焚烧,目光平静而淡漠。
“慕容离。”